塵土灑遍萬物。如果你站著不-動,不管你有無準備,塵土都會把你掩埋。在你腳上或鞋上的碎屑會加厚,風吹過來的沙塵在四週堆積,你的雙腳很快就被埋住。然後地面蓋過你的足踝,昇到你的腳陘。如果部隊裡的班長命令班兵立正得夠久,他和他的隊伍都會像秦始皇的軍隊一樣,被直挺挺地埋進地裡。
如果你肯耐心等,微隕石塵也足以埋葬你:每小時有一噸微隕石塵落到地球上。或者你可以埋進蝗蟲堆。在蒙大拿州的庫克峰,一萬一千英呎的高度,可以在山側看到堆積了暗暗一層蝗蟲。這群蝗蟲在一九0七年時因為飛錯路線而受凍,以致掉落或撞上了山壁。一直到其中一塊堆積物剝落下來,掉進溪中,然後被帶到下游,人們才知道有此一事。
紐約市街的地平線,每一世紀都在上昇。塵土埋葬我們的速率不一。柯特斯所走過的墨西哥城如今已在地下三十呎,若不是墨西哥城本身也在下陷,它還會在地下更深處,在開挖地下鐵路線時,工人掘出一座神廟。碎屑平均每一世紀把地面堆高四,七呎:兩千年前大希律王在邪路撒冷重修第二聖殿;著名的西牆是摩利亞山頂附近老擋土牆的牆頂,西牆現在的牆匠距離岩床有六十呎深 快回答:你怎 沒在揮灰塵?不管在哪一陸塊,我們都掃地、擦桌,不只是為了保持整潔,也是為了避免被掩埋‧
空氣中的塵埃很有意思,出乎意料的,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蜘蛛腳及其碎屑。蜘蛛腳很脆弱:牛津大學的大街,波德尼斯解釋,那是因為蜘蛛腳是中空的,蜘蛛腳的殘骸沒有肌肉,風一吹就飄走,因此很容易折斷,也很容易被吹到四處:另一個想不到的空中渣滓的來源是輪眙:用顯微鏡觀察過空氣的人說,乳膠碎片會迅速地從腐蝕的輪眙剝落下來,農場塵埃、(化石燃料燃燒所產生的)硫酸液滴,以及撒哈拉沙漠吹來的沙,合起來,造成了掩蔽山谷和海岸的夏日塵霾。
波德尼斷說,我們「每一次呼吸,都吸入了數百顆微粒」。空氣一向挾帶各種碎屑,除了人們熟悉的,譬如毛毯、糞便、屍肉、樹葉和葉芒、珊瑚、煤炭,皮膚、汗、肥皂、淤泥、花粉、藻類、細菌、孢子、油煙、氨和唾沫──還有「來自大海浪花的鹽晶,從遠方高山刮下的塵埃,火山噴出的岩漿冷卻後的微粒,以及熱帶森林火災的微小炭屑」。這些,累積起來可真不少。
黃昏薄暮時,懸浮微粒碰到上昇的水汽,黏結後一起掉下來;這就是它們埋葬你的時刻。上中細菌吃盡所有能吃的,其餘的若沒被吹走,便留在原地;三十年後,就會積成一吋厚的表土。(但同時會有好幾吋的表土已被沖別入海。)
我們活在已逝者的頭上:最近,考古學家在聖路易市郊區挖掘時發現了十三個聚落,一個疊在一個上頭,有些聚落存在的時間北聖路易市的歷史還久。在挖掘法國的孔勃格連納洞穴時,古人類學家發現了六十層的人類住居遺存。
在銅器時代,懶洋洋得惹人喜歡的特洛伊人,與這個埋葬過程採取合作的態度,他們並不把地上的垃圾與髒物掃起來,而是用泥上加以覆蓋,然後踩平:要不了多久,他們在屋子裡就得弓著身子,於是他們把房門和屋頂加高,一切又從頭再來。侵略者如果打贏了,往往也會在夷平的屋頂上蓋起房子。十九世紀的考占學家住下掘了二十四呎才找到羅馬廣場的古蹟。
一百三十年前,施利曼在挖掘一處他認為是特洛伊的遺址,直到掘出了十六呎深的壕溝才發現加工過的石頭。他找到的是一堵二十呎高牆的頂端。經過多年發掘,他才知道,這堵牆的基礎下還有一堵牆,然後--啊!-又一堵,再一堵。考古學家現在還在挖掘特洛伊城。
在別的地方,近東地區古代的階梯形金字塔不是被沙土掩埋,而是沉到地下:它們陷進軟土裡,然後分解掉。「每過幾年,祭司就得把金字塔築高數個階梯,以彌補沉進土裡的最底層‧」達爾文曾經指出,蚯蚓所挖的隧道也會造成建築物沉陷。紐約市聖約翰大教堂最近的駐堂作家威廉,洛根寫了一本好書,《泥土》。據他表示,沉重的教堂近年也在下陷。大教堂的基礎「已在地下水位之下」,而且地下聖堂有股「活泉」湧出。
加州的聖塔莫尼卡,每天早晨會有工人駕駛著推土機,在沙灘上翻動前一天的垃圾。我親眼見過。他就像農夫在田裡攪動去年的草葉一樣,把垃圾推到沙下。最後,他在表面鋪上一層沙,讓已被紙屑和保麗龍墊高了的沙灘看起來變得乾淨。
根據平哈斯拉比所引述的古諺,死亡分成兩種。一種像是把繩索穿過桅桿頂端的鐵環一樣難;一種像是把掉進牛奶裡的頭髮挑出來那樣簡單。
原著:annie dillard 信手看了這篇,信手打了這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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